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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月10日 西绒交会点 雪转晴

早晨，兄弟们的脚步声在我头边的乱石地上响起，我知道该起床了。看了一下温度计，零下10度。帐篷里结了一层白霜，不小心碰到，就簌簌地落下来，落在脸上，沁心儿凉。

昨夜躺下才发现，我睡在一个斜坡上，左肩比右肩高，没有枕头，睡一会儿就累得背疼，如果翻身，一不小心就会离开防潮垫。好不容易把睡袋暖热了，突然起了大风，风不知从哪里钻进来，把我的腿脚吹得冰凉。

当我走出帐篷默默地喊冷啊冷啊时，交会组队员薛强强、程璐、李科已经出发，协助水准组开展从大本营到二本营的水准测量。

今天我突然计划去西绒交会点，并在点上住一夜。吃过早饭，我先是采访了两位交会组队员，然后把这个想法告诉韩超斌和任秀波，没想到他们同意了，韩超斌还帮我们找了两个向导兼背夫，给了我们一个对讲机。在二本营的兄弟们都帮我们出主意，哪些要带，哪些不要带。早就听说过西绒点是6个交会点中路途最艰难的一个，我从没敢想过到西绒去。15年前，张建华在西绒点遇到大雪，差点没走回来。采访中我知道，到西绒点首先要过绒布河，再穿过中绒布冰塔林，最后还要爬上高差近400米陡峭的山坡。一旦遇到恶劣天气，路途十分危险。

两个向导兼背夫一个叫格桑，26岁，一个叫扎西，24岁。加上席科和周磊，上午11点40分，我们和二本营的兄弟们挥手告别，出发了。

全程没有路，只有乱石乱石乱石，冰川冰川冰川，陡坡陡坡陡坡。有些路段乱石嶙峋，要踩着石头尖走，如练梅花桩功。有些路段碎石遍布，踩一脚滑一脚，好几次我都险些滑倒。不知爬下几个山沟，攀上几个险坡，两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中绒布冰川。在被泥土和碎石覆盖的冰川上，有个用石头垒成的挡风墙，墙内一片洼地，这是固定的午餐地点。格桑说走了快一半了，我们心里轻松了很多，但后来才知道，距离确实一半了，但前面的艰辛根本不值一提。我们的午饭是干饼加榨菜，格桑和扎西带了自热米饭。吃过饭，我们把垃圾装进袋子里，压在石头下面，明天下撤时带回大本营。

从午餐的地方和碎石一起滑下一个深沟，再爬上一个陡坡，就看到我心心念念的冰塔林了。各种形态或大或小的冰山、冰塔、“冰雕”，在阳光中闪耀着蓝色的光芒，如梦似幻，仙境一般。我们从一座座伟大的“艺术品”中间穿行，时而踩着冰河或冰湖的冰面，时而踏着石头。冰面下有汩汩的流水，注入绒布河，偶尔还能听到冰河开裂的清脆声音。我们在冰塔林中流连，如走迷宫，如做游戏，在不同形状的冰柱缝中穿行，沿着冰棱攀爬而下。

穿过冰塔林，格桑说，再爬上前面那座山就到了。什么？前面那座山？前面那座在云雾里的山？马上就不那么好玩了，在我们前面是一道坡度60几度类似于独木桥的冰棱，两边都是深深的冰洞，我们要徒手爬上去。这时已到下午，冰雪开始融化，更滑了，我手脚并用，紧紧夹住那道冰棱，慢慢爬了过去。

接下来，终极考验到了，向上望去，近乎80度的陡坡，全是松动的石头，几乎望不到尽头。如果一脚踩不稳，不仅自己很可能滑落，落石也可能伤到后面的人。这时开始飘雪了，我们冒雪向上攀升了100多米，格桑和扎西坐在大石头上休息。这时我的体力已将近透支。格桑指着上面说，在这休息一下，一会儿到了前面的山沟里就不能休息了，太危险。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两座高大的山崖夹着一个窄窄的山沟，山崖上遍布乱石，每一块似乎都有可能掉下来。他们话刚说完，我听见轰隆隆的巨响，石头从山崖上落下来，伴随着尘土飞扬。过了不到两分钟，又轰隆隆，又落石头。格桑说，我们出来的晚了，太阳把冰晒化了，又刮大风，石头就往下掉。这时风雪更大了，珠穆朗玛峰被乳白色的云完全笼罩。我心里有些怕，问格桑，这条沟有多长，他说不长，一公里，我们在沟上面等你们，你们记住，不要在沟里休息。